正文_第一百章、我看见他苍白的脸

两人僵持而立,枫叶在头顶浮动。

太阳渐渐向西滑去,阳光渐渐失去热度,变成浓郁的橘红色,染红了白云,枫叶红似火。

两人仍然未动。

夏蓝以为军训时在烈日下站军姿已经折磨死人了,可现在她才明白,那根本不算什么,那时她还能感觉到腿酸腰疼,现在她什么都感觉不到,累得麻木了,像一根木头桩子钉在地上,连脸部都僵硬得无法动了。

事实证明,男人的体质永远都比女人好,这也是柔弱这词为什么只用于女人身上的原因。

夏蓝没有站着了,她躺在路旁的草丛里,大口喘着气,额头已经被汗水浸湿,呼吸间满是青草的味道,看到的天空已经被染得鲜红,像是身旁那颗枫叶。

景容面无表情,没有疲惫,只是机械地走到她身侧,凝视她,冷冷道:“拔剑

他一副她不同意就死缠到底的模样。

夏蓝哀叹,“你就饶了我吧!我打不过你,还不是死路一条!”

又是两个字从他唇中吐出,“拔剑!”

景容的目的是杀她为芷柔报仇,但杀的方式却必须决斗,这是身为修仙者的正义公平的方式,即便是报仇,他也要用堂堂正正的方式。

夏蓝不觉得这样公平,她都是会被杀,结果没有改变,只是他的名声会好听得多,不会被人骂欺负弱女子。

“你们在这里做什么?”

连华也不是路过,他也是来找夏蓝的,关于她口中那个眉间有红莲的人,他有了疑问,他不确定那人到底是否师父,因为失踪而归的师父和以前一模一样,他看不出有任何变化。

景容只是侧目看了连华一眼,没有回答,又看了夏蓝一眼,迈步离开,他的白衣寂寥若云。

缓慢的风凄凉吹拂他的衣角,吹过他眼里深沉的悲痛。

一滴泪水,在他的眼里,始终不曾落下。

男儿有泪不轻弹,只是未到伤心处。

夏蓝叹气,“师兄,我心里好难过。”

连华微笑,“因为他找你决斗?”

她摇头,“不!我理解他的心情,他深爱着芷柔,却没能救她,他自责,悔恨,也恨我,如果没有我,这一切都不会发生,芷柔依然会好好地呆在他的身边。”

连华伸出右手拍了拍她的头,“的确如此,但你现在自责内疚有什么用?”

人死不能复生,死去的人带给活的人的痛苦却会延续下去,明知一切都是徒劳,却不能控制那种悲伤的心情。

夏蓝道:“我知道没用,但我若是毫不内疚,像慕蓝师姐那样若无其事的样子,不是太铁石心肠了吗?”

连华脸上露出微妙的笑意,“仙人本就是铁石心肠的。”

夏蓝不懂,她在电视里,小说里看到的神仙都是那么善良,那么慈悲,拯救世人,普渡苍生,可在这个真正的仙人世界里,却被告知,仙人是铁石心肠的。

夏蓝眼里露出迷惑的神色,他知道她不会懂,他也是花了几百年的时间才明白这个残酷的现实。

连华笑了笑,“以后你会明白的。”

秋水苑中,慕蓝的房中灯火已灭。

她一向很早就安歇了,这也让习惯了现代夜生活的夏

蓝感到夜的寂寞无聊。

夏蓝将连华请进屋中,为他倒了杯茶,才问道:“连华师兄找我到底要问何事?”

连华没有开口,施法关上了房门窗户。

在密闭的空间里说的话也必定极其隐秘,夏蓝见他神色不同平常,暗自奇怪,可他只是端着杯茶,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。

半晌,连华搁下茶杯,凝注着夏蓝的眼神里透出严肃,道:“那水莲洞中的人可是神君?”

夏蓝道:“啊!是他!”

连华表情忽然有些奇怪,道:“你确定?你不是说那人眉间有红莲吗?”

夏蓝道:“神君的长相和那人一模一样,应该是同一个人,至于红莲……”她忍不住笑了,“又不是胎记,自然是被洗掉了。”

连华脸色却沉了下来,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模样。

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,如果神君真是眉间有红莲的人,那么,红莲必定是堕神的标记,因为,神君不可能自己描朵花在额上。

夜已深,万籁俱寂。

连华坐在窗前,他眼里的天空黑得如可怕的深渊,随时都能将他吞没。

没有星光,没有月光,有的只是无止境的黑暗。

他只着一件单衣,夜风吹在身上,很冷,但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。

他还在想师父的事情,师父变成了堕神,生了魔念,总有一天会变得丧失理智,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魔,那时的他,才是真正的断情绝欲,他无法预测这将会给苍生带来多大的浩劫。

世上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堕神,因为神灭绝已久,六界之中关于神的事迹也都湮灭了,渐渐的,没有人关心神,没有人提起神,仙界成了苍生的主宰。

如今,堕神现世,天界怕是要动乱了。

他是神君的弟子,却也是仙界的人,于情于理,他都应该将这件事禀告天帝,在师父尚未魔化之时便联合众仙之力将他封印,可那么多年的师徒之情让他狠不下心,师父,你到底怎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的呢?

林叶萧萧,风变得猛了。

冷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。

“你不该多事。”

连华死了。

夏蓝看到他的身体被摆在**,绣花棉被整整齐齐地盖在他的身上,仿佛他只是在安睡而已。

他的脸色苍白,僵硬,失去了活力。

他露在被子外边的手同样的白,她想到了医院里雪白冰冷的墙壁,弥漫着浓郁的苏打水气息。

薄情冷酷的眼眸里也有了几丝哀伤,他静静地立在床边,是他第一个发现连华死了的人,当时连华就像现在一样躺在**,苍白的脸,苍白的手,僵硬的身体。

温逸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,掀开了锦被,锦被下的连华衣衫华丽,头上还带着玉冠,活像一个风采翩翩的贵族公子,看不到任何伤痕。

没有中毒,没有受伤,莫名其妙地就死了。

夏蓝没有哭,她在伤心到极点的时候反而哭不出来,只是木然地盯着那张英俊苍白的脸。

哭的是那些昆仑弟子,他们哭音低低的,压抑的,让人听了心里更加难受。

温逸盯着夏蓝,淡淡道:“你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。”

夏蓝吸了吸鼻子,眼圈发红,哽咽道:“是。”

温逸道:“他昨天和你说了什么?”

夏蓝摇头,“我不知道。”

裴若心冷笑,“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愿说?我看害死他的人就是你!”

温逸看了一眼裴若心,眼神淡漠却让裴若心僵硬了身子。

夏蓝道:“我真的不知道,我不记得了。”

事实上,在温逸问起昨夜的事情,她才发现自己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。

温逸道:“你记得什么?”

夏蓝努力地回想,“我和景容在院子门口碰到了连华师兄,然后我请他进了屋子,似乎还说了一些话。”

“说了什么?”

夏蓝头疼地捂着头,“我真的不知道。”

温逸向窗边走了几步,凝注着窗外摇动的树叶,“他死了,你作为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嫌疑最大,偏偏你又什么都不记得。”

夏蓝一怔,“掌门师尊是在怀疑我杀了他么?”

温逸回头淡淡道:“我只是在分析,你不要多想。”

夏蓝被关入了地牢。

她蹲在堆满稻草的墙角,苦着脸,师尊明明说不要她多想,下一秒就将她关起来,这分明是对待犯人的态度,她还怎么能不多想?

其实仔细想来,她也觉得连华师兄的死一定和昨天与她的谈话有关,她隐约记得连华师兄似乎关上了门窗,说明他们之间谈的必定是很隐秘的事情,可她忘记了,也许,不是忘记,而是被人施法消除了记忆。

所以,只要她记起昨夜的谈话,一定也能找到杀死连华师兄的凶手,而掌门师尊的手中不正好有一块三生石吗?

有钱能使鬼推磨,自然也能让昆仑守卫帮她将掌门师尊请来。

夏蓝身上没有钱,而昆仑山的人也不需要银钱,她用的是容成古月送给她的那把精致小巧的剑,本只是试试,没想到守卫却将它视若珍宝,拿着就走。

夏蓝怔了下,难不成那还真是宝剑呐?

她个不识货的!容成古月的奢侈程度不亚于连华师兄,从他那身矜贵的衣服就可以看出,那么,他送给弟子的礼物又怎会普通?

夏蓝心塞了。

她马上又想到自己不懂剑术,拿着也是快废铁,还不如贿赂守卫,心里才宽慰了些。

牢房是关押犯人的地方,黑暗,潮湿,肮脏,在这里站上一站,都让夏蓝嫌弃不已,她盼着师尊能快点来,救她出苦海。

昏黄的烛光微弱,静静燃烧。

高窗吹来的夜风冷得如死人的手,冰冷而苍白。

她听不到半点声息,却还是睡不着,脑子清醒,师兄那张英俊苍白的脸不断在眼前浮现。

约莫半夜两点钟,有脚步声传来。

守卫都已离开了。

夏蓝心都提起来了,会不会是那个凶手让她失忆还不放心,也要杀了她?

她开始后悔,后悔来到这个世界,后悔听信莲若混蛋的鬼话,什么拯救世人,该被拯救的人是自己好不好?

脚步声停住了,在牢房门口停住。

夏蓝不敢抬头,她屏息着缩在墙角,一动不动,仿佛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,她就安全了似的。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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